【重要回憶】層疊漸暖的失溫

『晴。』

『把拔!』

『學長!』

 

──女聲與男聲在那一刻如此清晰。清晰的令人胸口隱隱作疼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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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愛憐似的伸手撫上他的側頰,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少了些逼人銳氣,多了幾分不捨或是擔憂。

 

「又作惡夢了?」纖白手指戳點著他的前額,在他下意識的反手握住時,調皮似的迅速抽回,「先回答我。」

 

「大概是吧。」笑容仍難掩連日出勤累積的疲憊,他向前伸出雙手輕摟,如同渴望母親懷抱的孩子,小心倚上女人懷中,安心的闔眼側耳傾聽。

 

沉穩的心跳逐漸與呼吸同步,他能感覺到女人像是希望他能好好休息,輕輕回擁上他的肩。「我睡很久了?感覺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」

 

女人沒有回答,依舊任由他深埋在懷裡休憩,而抓握在掌中的體溫暖度,終於讓他有了回歸現實的踏實感。

 

「……被困在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奇怪地方,也沒有任何記憶。」他說著,女人只是一言不發的加深了擁抱,但他知道這已經是她努力給出的最大安撫──誰叫他們倆從來都不擅長哄誘他人,卻硬是選擇了彼此作為生命中的唯一。

 

「感覺到了嗎?」女人的聲音已經不若記憶中的強勢活潑,也許是為人母所致的改變吧,不過,溫婉的語調配合清亮聲線依然足夠牽引著他的注意力。

 

「胎動……會痛嗎?」手心覆在女人隆起的下腹上,他聽見女人咯咯笑起,揉亂他的髮,邊罵著又問了次蠢問題,他只能無辜辯解,然後相視一笑。

 

「名字啊,你有認真想過嗎?」女人漾起的漂亮笑容眩惑了他的目光,而比起回答,他更想吻上那雙透紅的唇。

 

「都好,只要你取的名字我都喜歡。畢竟你比我有文學素養嘛。」他敷衍著,在女人綻開的笑靨裡,情難自禁的輕啄了人的唇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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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今天有乖乖聽老師的話嗎?」他想自己會突然醒來,一定是因為女兒放下書包後,直接加速奔跑朝躺在床上補眠的自己飛撲的緣故。

 

「有啊!」稚嫩聲音充滿朝氣的即答,像極了她母親果決俐落的個性。

 

坐起,他將孩子抱到腿上,任由她握住自己雙手用力晃著,激動描述在幼稚園裡遇到的人事物。

 

「……然後我就幫蒔雅把球弄下來了!」女孩得意洋洋的咧出笑容,像是等待自己出言誇獎,所以他也不吝惜的拍拍人的頭說了句稱讚,「有跟幫忙的老師說謝謝嗎?」



「沒有喔。」女孩要搖頭,彷彿訝異於自己居然誤會了她的故事,連忙補充,「我拿和彥的鞋子丟它!」然後突然站起做了個拋擲動作,「球就掉下來了!」

 

按揉被孩子擦撞到的下頜,在苦笑這孩子行動派的作風簡直和母親如出一轍之時,仍不忘告誡:「下次不可以拿其他小朋友的鞋子,要找老師幫忙,知道嗎?」

 

「那我自己爬樹撿球呢?」女孩天真問著,一臉胸有成竹,「同學有教我怎麼爬樹喔!」

 

拗不過那雙燦亮黑眸的期待,他只好摸摸孩子的頭,仔細提醒:「要……」

 

「『注意安全!』」童稚的嗓音一起落下,接著嘻笑出聲。

 

「好了,我們去看馬麻在做什麼吧?」話剛說完,女孩便動作迅速的改攀上他的背,然後跨坐到他的肩上,小小的手中抓起兩撮頭髮當成方向操控器,開心高呼:「白白號出發!」

 

「那是什麼?」已經習慣女兒總喜歡發明奇怪的稱呼,他直接笑著提問。

 

「deer葛格說的,把拔叫白……白……?啊,deer葛格說會飛、很帥!」

 

「不是deer。」孩子的說詞讓他笑出淚來,連糾正都顯得漫不經心,「是灰鷺,也是一種鳥,一樣會飛也很帥喔。」

 

「那把拔叫什麼啊?」

 

「白……」

 

「尉晴先生!你把我的鍋子收到哪去了?」

 

還未說完的話被女人的聲音截斷,他連忙放下騎在肩上的孩子,催哄:「快去跟馬麻說話,我去找鍋子,不然等等又要被罵了。」

 

雖然這麼說著,無法錯認的滿足笑意始終噙在他的唇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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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學長,到了喔,起床──」

 

他睜開眼,突然感到茫然。

 

「嘿、不會又夢到雨姐跟可可了吧?」青年吵鬧的聲音始終沒有停下,被他不悅的瞪了一眼,竟仍理直氣壯的說是在替自己提振精神。

 

「好久沒見到可可了。」趴在方向盤上的表情顯得有氣無力,而他看了只想皺眉。

 

「給我打起精神,現在可是在值勤。」從擋風玻璃下拿過警帽戴上,他解下安全帶率先離開車內,在迎向乾冷空氣時不自在的瑟縮了下。

 

「學長才該振作呢,才跟監第三天喔。」鎖上車門,青年吹著不成掉的口哨跟上了步伐,不住抱怨著天氣轉變。

 

「是說,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啊……學長跟雨姐……居然還生了可可!」像是為了尋找話題,青年的關鍵字又繞回他心心念念的人名。

 

「你話怎麼這麼多啊。」輕叩人的帽沿示意安靜,他讓自己凝皺的表情緩和下來,「工作就工作,不要一直分心。還有,就算一直提起可可,我也不會讓她嫁給你的。」

 

他聽見了人矯作的哀嚎,感到有趣似挑起笑意。

 

──是啊,在工作時,就什麼都不要分心多想吧。

 

不管是擁有的、或者可能消失的,都不要多想吧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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興許是窗戶讓風吹開了道隙縫,驟降的溫度讓他難受的翻身而起。

 

床的一側還躺臥睡得酣熟的同居人,他突然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。

 

不實情境裡的觸感是如此溫暖沁心,而他還記得說過的每一句話,要怎麼才能說服自己相信那不過是某段妄想,或者是……記憶?

 

他倏地瞠大了眼。

 

重重抹過自己的臉。

 

所以、那是怎麼回事?她們……又是自己的誰?

 

──『晴。』

──『把拔!』

 

他又聽見了。

 

顫顫的低喃聲音,不像自己。

 

「……秦……雨涵……尉……可?」

 

「尉晴……是我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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